前天，五角大樓的眾多屏幕上同時彈出了一條彈窗通知。

一行字赫然在目：「用美國前沿AI擴展戰略優勢」。

昨日，美國戰爭部發表官方公告，這并非一次網絡攻擊測試。

這其實是硅谷巨頭谷歌向華盛頓遞交的最新投名狀。

在新任「戰爭部長」（Secretary of War）皮特·海格塞斯（Pete Hegseth）的背書下，谷歌正式向美軍全員推出了代號為GenAI.mil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平臺。

這套基于谷歌Gemini模型的系統，不僅能處理海量文檔，還將直接接入五角大樓的機密數據流。

而在幾年前，公開這種合作在谷歌內部還是絕對的禁忌。

消失的「紅線」

把時鐘撥回2018年，那時的谷歌園區彌漫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氛。

當公司參與美軍利用AI分析無人機視頻的「馬文計劃」（Project Maven）的消息泄露后，硅谷爆發了史上罕見的道德起義。

超過4000名員工簽署聯名信，十幾名資深工程師憤而辭職，他們高舉著谷歌著名的行為準則——「不作惡」（Don't be evil），逼迫管理層立誓：永不開發用于戰爭的AI技術。

這場戰役看似是理想主義者贏了。

谷歌不僅退出了合同，還發布了一套看似嚴格的《AI原則》，承諾限制技術的軍事化應用。

七年后的今天，曾經的誓言已成了一紙空文。

隨著特朗普政府簽署行政令，將「國防部」這一冷戰時期的溫和稱謂改回極具進攻性的「戰爭部」（Department of War），華盛頓的空氣里充滿了火藥味。

這次，谷歌沒有選擇再次抗議，而是選擇了悄悄跪下。

就在去年，針對抗議谷歌與以色列軍方的「雨云計劃」（Project Nimbus）的員工，公司毫不手軟地解雇了50多人。

現在的山景城，沉默是金。

AI時代的「昭昭天命」

推動這一劇變的，除了地緣政治的焦慮，還有一個關鍵人物：埃米爾·邁克爾（Emil Michael）。

這位前Uber高管如今搖身一變，成為了戰爭部負責研究與工程的副部長。

邁克爾將硅谷的野蠻生長基因帶入了五角大樓。

他在最近的一次閉門會議上拋出了一個令人咋舌的論調：「AI是美國新的昭昭天命（Manifest Destiny）。」

「昭昭天命」，這個曾在19世紀為美國西進運動和屠殺原住民辯護的詞匯，如今被用來粉飾算法的軍事擴張。

在邁克爾和海格塞斯看來，在這場全球AI軍備競賽中，沒有第二名的位置。

海格塞斯在給全體人員的郵件中直言不諱：「AI應該成為你們每天的戰斗節奏，它是你們的隊友。掌握了這個工具，我們將超越我們的對手。」

這一新敘事巧妙地將商業利益與愛國主義捆綁。

對于谷歌而言，這不僅僅是數十億美元的「聯合作戰云能力」（JWCC）合同，更是在新一輪技術鐵幕落下前，確立自己作為「國家冠軍企業」的生存卡位戰。

機器的「忠！誠！」

GenAI.mil的上線，標志著戰爭機器的神經系統完成了最后一次升級。

從自動生成作戰報告，到實時分析衛星圖像，AI正在接管戰爭中那些繁瑣和關鍵的決策環節。

曾幾何時，亨利·史汀生（Henry Stimson），那位二戰時期的戰爭部長，在目睹原子彈的威力后曾陷入深深的道德掙扎，擔憂技術毀滅人類文明。

而2025年的「戰爭部」，似乎已經沒有了這種猶豫。

在「讓美軍更具殺傷力」的口號下，技術倫理被視為軟弱的表現。

谷歌的Gemini現在不僅僅是一個聊天機器人，它已成為了五角大樓數百萬文職和軍事人員的副官。

當一名少校在GenAI.mil的輸入框里敲下「如何優化對敵方通訊節點的打擊方案」時，屏幕那端的AI不會像2018年的工程師那樣舉牌抗議，它只會冷酷、高效地給出答案。

在這場資本與權力的聯姻中，硅谷終于學會了不再過問對錯，只問輸贏。

當「不作惡」的信條被「必須贏」的焦慮所吞噬，歷史便再次證明了一個殘酷的真理：在隆隆作響的戰車面前，道德往往只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減速帶。